口述者：木瓜 女 26歲

　　“單親媽媽就一定是壞女人啊？！”“等孩子能開口學話了，我一定先教他叫‘爸爸’！”“有孩子就有丈夫，我相信能辦到的！”……木瓜說話時，好像很喜歡追求一語驚人的效果———先扔出一個“炸彈”，然后滔滔不絕地做解釋。

　　說來無聊，當身邊不少朋友還忙著相親、戀愛，我卻已經匆匆結了婚又離了婚。

　　婚姻的整個過程，對我來說至今還有些迷糊——高考落榜的我比同齡人更早踏入社會，當被一邊工作、一邊讀夜校的重重壓力壓得喘不過氣來，我發誓要盡快找個有經濟基礎的男人結婚，擁有一個穩定的家庭，過那種篤悠悠的日子。

　　我很“幸運”，22歲那年，別人大學還沒畢業，我便真的跟一個還算有點錢的男人結了婚———當時我開心地以為“天隨人愿”，根本聽不進別人的勸說。結果，這段婚姻難以持續，11個月后我們就離婚了，我和他時時吵架，都已經吵得精疲力竭。

　　（卡通吊帶T恤、亮黃粗框墨鏡、一長溜彩色發夾———要不是眼角的皺紋被粉底堆砌得愈發明顯，看木瓜這一身打扮，她還真像是個中學生。“我是單親媽媽！不過，孩子可不是前任丈夫的！”說第一段婚姻，木瓜只用了3分鐘，語氣輕描淡寫；最后的這句話，才突然把故事帶入了正題。）

　　跟他戀愛前，我是“電燈泡”

　　重新回到父母身邊，我恢復了以往的生活，但心態已經大不相同。

　　其實在平時，我并不覺得自己跟別的女孩有什么不同——我換了工作，新公司里的同事沒人知道我的“婚史”；而一幫老同學也并不太在意，“就當是談了場戀愛又分手了，沒什么大不了！”他們總這么勸慰我。

　　雖然對我離婚這件事，父母并沒有太大的反應，他們只是偶爾嘆口氣，說些“小小年紀，這算怎么回事哦……”之類的話。但只要一聽到他們唉聲嘆氣，我的情緒就會驟然低落——我畢竟是個離了婚的女人，老了！

　　為此，我刻意要顯得“年輕”。我經常跑襄陽路，把所有時髦得亂糟糟的衣服搬回家打扮自己，好讓自己看起來比較KAWAYI（可愛）。其實以前，那些花花綠綠的衣服我一向看不上眼，但如今，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掩蓋自己的一臉滄桑。

　　2001年夏天，公司幾個同事去參加“相約星期六”，硬拉我一起報了名。生活中的她們大多有男朋友，只不過是想上電視秀一回；可我……一個離了婚的女人哪有臉上這種節目！最后，我加入了后援團。

　　那些同事中，只有琳最后配上了“對”。那個男孩叫鵬，很誠懇，事后像模像樣地約琳看電影、吃飯。琳跟她男朋友那時都快要結婚了，又不好意思向鵬明說，便拉我當“電燈泡”，還求我找機會跟鵬“說說清楚”。

　　鵬倒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——斯斯文文、有點害羞，與我的前夫截然不同。“說清楚”以后，我時常打電話給鵬，約他單獨會面。

　　（“喜歡上他的時候，我可沒想到自己的‘婚史’會惹來那么多麻煩！”木瓜有些忿忿，一拳捶在沙發上，表情比先前嚴肅了許多，“離婚并不是我的錯，卻留下一堆‘后遺癥’，弄得現在我沒有丈夫、孩子沒有爸爸……”）

　　我的“歷史”，終于瞞不下去了

　　跟鵬戀愛是件很快樂的事，他是個細心的男人，對我呵護有加。真的，我并不愿意欺騙鵬，從他牽我手的那天起，我就一直想找機會向他“坦白”——只是始終沒找到機會。

　　得知我戀愛，一幫老同學高興得要命，嚷嚷著要我倆請客。那年圣誕節，我和鵬做東請大伙兒吃飯。也許喝多了酒，他們便有些口無遮攔起來：“我們木瓜是受過傷害的人，你可不能再辜負她了！”“木瓜，恭喜你終于走出來了……”看著鵬一臉狐疑的表情，我緊張不已，拼命扯開話題。

　　鵬是個很小心的男人——那天送我回家的路上，他的表情很怪。他并不直接追問什么，只是拐彎抹角地感嘆：“初戀對女人真的很重要”、“女人很容易受傷害嗎”……我這個人逆反心理極重，他越是這樣，我就越不肯開口——那晚，我倆不歡而散。

　　“圣誕事件”很快過去了。不過那以后，鵬便變得疑神疑鬼，時不時提出些奇怪的要求，比如互換以往的日記，或者相互公開異性朋友的電話，等等。鵬好像很看重“歷史”——我真心喜歡著他，生怕失去這樣一段感情，當然更不敢“坦白”了。

　　去年5月，我發現自己懷孕了。我很想要個孩子，這也許跟我“年輕”的外表反差很大。其實早在我和前夫爭吵不休的時候，我就堅持認為，只要有個孩子，一切矛盾都能化解。可惜那時候，老天爺始終沒能讓我如愿以償。所以這次，我說什么都不忍心拿掉孩子。

　　鵬果然沒讓我失望，聽說我懷孕，他表現得格外興奮，當天就買了戒指向我求婚。許是一時被興奮沖昏了頭腦，我毫不猶豫就答應他立刻去辦登記。直到鵬天天催著我回家取戶口本，我這才發現，有些事情是很難一輩子隱瞞的——我的戶口本上“婚姻狀況”一欄明明白白寫著“離婚”二字。

　　這下我可著了慌，可事到如今已是進退兩難——我還是不敢“坦白”，只能編造各種理由，出差、加班、生病……一再拖延婚期。鵬本來就是個細心敏感的男人，當然很快覺出了蹊蹺。一個半月后的某天晚上，他突然一把拽住我，一字一頓地問：“究竟是怎么回事？難道孩子不是我的？難道……”

　　我終于吞吞吐吐地說出了真相，鵬一言不發，轉身就走。

　　（“‘有孩子就有丈夫！’———當時我頭腦發熱，只想著這么句話。現在設身處地為他想想，一個男人，臨到結婚卻發現純情女友原來做過別人的老婆，這種打擊……”木瓜的頭低垂下來，眼角的皺紋更明顯了。）

　　他說，“結婚再離婚，何必呢？”

　　這回可不像“圣誕事件”，鵬表現得相當“絕情”，手機關機、打電話到公司他不接、發了無數封Email也杳無音訊……可我完全沒有退路了，腹中胎兒已經快4個月，這個時候要想拿掉它，已是很困難了。惟一能做的，就是向鵬苦苦哀求。

　　我決定去他家。那天走到他家門口時，我全身哆嗦，覺得自己“很不要臉”！好在鵬的父母相當有涵養，絲毫沒讓我難堪，見鵬鐵青著臉不理我，他們趕緊找個理由出門去了。門被掩上的那一霎那，我癱坐在沙發上。

　　這是“坦白”之后，鵬第一次面對面聽我說話。明明已經打了無數遍腹稿，可在他面前，我仍語無倫次，只會重復同一句話：“看在孩子的面上，求求你，我們結婚吧……哪怕孩子出生后立刻離婚，我也沒意見……”

　　鵬始終一言不發，直愣愣地盯著天花板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。直到我實在累了，央求他倒杯水，鵬這才吐出幾個字來：“我送你回家吧！”

　　聽了這話我欣喜若狂，以為鵬終于“回心轉意”。然而沒有，走下出租車，鵬一字一句地對我說：“結婚再離婚，何必呢？如果你要生下孩子，我會承擔生活費的！”說完，他從口袋里摸出一疊錢，數了10張百元鈔票給我。從興奮的頂峰瞬間又墜落到谷底，我差點昏厥過去，我沒有接錢，踉踉蹌蹌地轉身就走。

　　出院3天，我抱著孩子去找他

　　我仍決定將孩子生下來。我是真心愛著鵬的，而他也算是個負責任的男人，我想，只要孩子出生，他一定會原諒我——我執拗得很，一心想靠孩子讓鵬回心轉意。

　　就這樣，頂著重重壓力，我從公司辭職，回家等待孩子的降生。今年春節前一星期，一個健康的男孩呱呱落地。生孩子前，我沒有通知鵬——自從那天送我回家，他再沒有與我聯系過。

　　年初一，我從醫院回家才3天。生怕親戚們來家里串門，爸媽早早地就躲到外婆家“避風頭”去了，家里只剩下我、孩子，還有一個鐘點工。窗外鞭炮連聲作響，孩子嚇得哇哇直哭，我也陪著掉眼淚。就在這個時候，我突然起了個瘋狂的念頭，趁著鐘點工請兩小時假回家，我隨便套了件衣裳，再將孩子裹得嚴嚴實實，叫了輛出租車直奔他家！

　　再次站在鵬的家門口，我的雙腿還是哆嗦不已——畢竟體力還未恢復。爬上5樓，我歇了好幾回。鵬不在家，當他父母打開門，見到門外的我和孩子，完全驚呆了。那天下午，我把整個經過告訴了他父母，說著說著痛哭流涕。

　　他父母始終沉默，末了才告訴我，鵬與“朋友”去普吉島旅行了——說那話時，他媽媽的眼里滿是心疼。一星期后，鵬帶著好些禮物來到我家。但他就那么遠遠站在床頭，堅持不肯抱孩子。“給我點時間好嗎？”鵬淡淡地對我說。

　　（木瓜隨身帶著好多照片，全是兒子的，也有她們母子的合影——只是這些合影都是用照相機“自拍”的，對焦不甚清晰，看起來很有些落寞。）

　　這一拖就是半年多，鵬始終都沒給我一個明確的答復。我了解，鵬一定不忍心將這些事告訴他的新女友，就像當初我不忍心將自己的歷史向他坦白一樣——但這樣做的結果，只能讓人越來越無法自拔，對別人的傷害越來越深。

　　現在兒子都會爬了……鵬每月來看孩子一次，帶些尿布或者奶粉，臨走時再塞給我600元錢。可他就是不肯抱一抱孩子，至今一次都沒有。前幾天，我和鵬很認真地談過一次。我當然還奢望著婚姻，可鵬仍舊沒有任何表示。那天他居然對我說：“你口口聲聲說愛我，其實一點兒都沒有。因為只要稍微有感情，你根本不忍心這樣‘害’我的！”

　　對他這些話，我無言以對。可我已經決定了，等孩子能開口學話的時候，我一定先教他叫“爸爸”，那時再抱著他去找鵬！